窗外的雨淅淅沥沥，敲打着廉价出租房的老旧窗框，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，像是为过去八年默数的节拍。
林凡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不足二十平米、租住了八年的小单间。
潮湿让墙壁爬满了斑驳的纹路，除了一张吱呀作响的床、一个掉漆的衣柜和一张被泛黄乐谱堆满的桌子，房间里空荡荡。
一个黑色行李箱立在中央，轮子沾着泥渍，里面塞着他全部的家当——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，一把琴箱磕碰痕迹明显的木吉他，以及一个用旧绒布仔细包裹的相框。
相框里，封存着两张青涩飞扬的笑脸。
年少的他勾着身旁女孩的脖子，女孩则俏皮地对着镜头比着耶，眼眸清澈，亮得像盛满了整个夏天的星光。
那是白梦妍，如今被无数闪光灯追逐、被称为“顶流小花”白鹿的她。
角落里，那台图像泛黄的老旧电视机，正播放着一档陈年选秀节目的回顾片段。
画面中的少年抱着吉他，眼神明亮而炽热，嗓音里带着未经世事的笃定，唱着属于自己的歌。
评委盛赞他是“乐坛不可多得的璞玉”。
“璞玉……”林凡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自嘲。
八年光阴，足够将一块所谓的“璞玉”，磨砺成现实脚下无人问津的碎石。
画面倏地一闪，切换到光彩照人的白鹿在璀璨红毯上接受采访，她举止优雅，谈笑自若，与此刻蜗居在陋室、即将无处可栖的他，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。
“顶峰相见……”他低声重复着当年分别时的话，嗓音沙哑，裹着岁月沉淀下的苦涩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相框放入行李箱内侧的夹层，仿佛安放一个易碎的梦，然后，拉上了拉链，也像为一段人生画上仓促的句点。
就在这时，刺耳的手机铃声撕裂了房间的寂静。
屏幕上跳动着他备注为“周扒皮”的名字——带了他八年，也几乎雪藏了他八年的经纪人，周强。
林凡按下接听键，语气是八年磋磨后练就的平静无波：“强哥。”
“凡子啊，在哪儿呢？”
电话那头是周强公式化的声音，尾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，“通知你一下，到今天零点，你那合同就正式到期了。
公司这边嘛，经过综合考虑，决定不再续约。
你……呵呵，自由了。”
“嗯，知道了。”
林凡的回答听不出任何波澜。
这个结局，他早己等了太久，甚至麻木。
“别怪强哥不照顾你，”周强的语气转而带上几分施舍般的“关切”，“你说你，这个年纪，又空白了这么多年，娱乐圈是甭想了。
我呢，认识个开饭馆的老板，后厨正好缺个切配的，虽说累点，但管吃住，要不……谢谢强哥，心领了。”
林凡平静地打断他，声音里听不出情绪，“后面的路，我自己能走。”
不等对方再虚与委蛇，他首接挂断了电话。
自由？
他抬眼望向窗外被雨水浸透的、灰蒙蒙的天空。
对于一个兜里只剩几百块，连下个月房租在哪儿都毫无着落的人而言，这份“自由”更像是一个冰冷的笑话。
八年前，他就是被“未来可期”和“公司力捧”的诱饵，骗着签下了那份近乎卖身的长约。
承诺的资源如同泡影，只因为他固执地拒绝了一些圈内“规则”，便被彻底打入冷宫。
最讽刺的是，当初公司签下他，看中的并非他的才华，而是他与白梦妍那段青梅竹马的关系，企图捆绑炒作。
他拒绝了，代价便是长达八年的沉寂。
这八年，他尝尽人情冷暖，也学会了将所有的锋芒与不甘，深深压进心底，覆上尘土。
他唯一不敢联系，也自觉再无颜面联系的，只有白梦妍。
她如同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，一路攀升，他不能，也不愿让自己身处的泥泞，沾染她半分光芒。
手机再次震动起来，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。
林凡皱了皱眉，下意识想挂断。
或许是雨声让人心绪不宁，又或许是冥冥中的某种牵引，鬼使神差地，他按下了接听键。
“喂？”
电话那头安静了短短两秒，随即，一个他刻在灵魂深处、清脆又带着明显急切的女声穿透电波，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筑起的平静外壳。
“木头凡！
你合同是今天到期，对不对？”
是白梦妍！
林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，骤然紧缩。
握着手机的指节，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她……怎么会知道？
她怎么会在这个他人生最狼狈的时刻，如此精准地打来电话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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