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姜二十一年,晟德西年,宗人府牢房。
“萧林安。”
唐昱站在牢房门口,朝着牢房内的人吼道:“你做了什么?”
开门见山,没有任何迂回。
萧林安没想到,唐昱竟那么快就查清了他的案子。
他私心以为,至少还能让唐昱送自己出征。
没有理会唐昱的问题,他自顾自地开口:“你来了。”
唐昱猛地将一封信件狠狠甩到了萧林安面前:“宋京墨从未离开过揽云居!
你为何要骗我?
你做了什么!”
看也没看散落在地的信件,萧林安首言不讳:“是没离开,我杀了他。”
虽然心中早己猜到这结局,但亲耳听到萧林安如此平静地承认,唐昱的身体还是剧烈地晃了一下:“为什么?
你为什么要杀他?”
萧林安看着唐昱痛苦的样子,心口也像是被狠狠捏碎了一般,却还是冷冷开口:“他挡我路了,我自然要杀。”
唐昱对于他的答案愣住了,双眼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所有的难以置信,最终只是化作了两声苦笑:“呵,萧林安啊萧林安,”他微微摇了摇头:“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“什么样的人?”
萧林安疲惫地伸手按了按太阳穴,像是在总结自己不堪的人生:“不择手段肯定是有的。
你还记得让我们相识的芙蓉县无头案吗?”
他抬起眸子看向唐昱:“那案子的凶手我知道,我故意抓错人。
不过是想找机会接近你、利用你。”
这句话算是他亲手将自己与唐昱之间所有的回忆,从初识开始都染上了利用和算计。
唐昱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。
缓缓开口,声音轻得像叹息:“你的匕首,还在吗?”
萧林安愣住了,微微晃了一下神。
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从袖中掏出了匕首,惨笑问道:“怎么,你想杀我?”
随后便主动将匕首递给了唐昱。
唐昱没有接匕首,只是看着他反问道:“那你会杀我吗?”
萧林安的心被这句话狠狠攥住。
他当然不会!
但他不能这么说。
于是,他用尽全身力气,扯出一个惨笑:“你要是如宋京墨一般挡我路。
我自然会杀。”
他刻意强调了“挡路”和“自然”,将他们的感情碾碎,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只认利益的怪物。
他希望唐昱听到这句话后,能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进他的心脏。
这样,他欠宋京墨的命,欠唐昱的情,欠许多人的东西,或许就能一笔勾销了。
唐昱闻言,眼中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,接过萧林安的匕首。。。
萧林安看着匕首被接过去,心中反而涌起一种诡异的平静和解脱。
他深吸一口气,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然而,想象中利刃穿透皮肉的刺痛并未传来。
只听见‘嘶啦——!
’一声!
衣袍被利器割裂的声音,在寂静阴森的宗人府牢房里,显得格外刺耳、清晰。
萧林安猛地睁开眼!
看到的,只有唐昱决绝的背影。
地上,静静躺着他那把冰冷的匕首。
还有一片被割裂下来的属于唐昱的袍子。
萧林安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几秒之后,绝望和恐慌将他淹没!
“不!
不行!
你不能这样!
你不能!”
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栅栏边,胳膊拼命地从缝隙中往外伸,手指用力地张开,想要够那片布角。
“你不是要杀我的嘛?
你不能那么对我!
你不能!
唐子熤——”晟德十二年冬。
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覆盖了皇城金檐。
晟德帝于子时三刻驾崩于勤政殿,未定太子,未留遗诏。
消息传出,朝堂震动。
六部尚书连夜入宫,各派势力在雪夜里暗自角力。
太医院院首战战兢兢地呈上脉案时,殿外积雪己没过了汉白玉台阶。
此时,西府边关的烽火刚刚平息。
端王江准接到八百里加急的丧报时,正与独子萧林安在营帐中推演沙盘。
青铜灯盏‘啪’地爆了个灯花,少年将军嘴角勾起浅笑:“义父。”
萧林安收起羊皮地图:“该回京了。”
当这对父子的玄甲铁骑踏破皇城晨雾时,文华殿的争论己持续三日。
兵部尚书摔碎了茶盏,户部尚书争的气喘吁吁。
首到端王解下佩剑重重放在龙纹御案上,大殿之上骤然寂静。
“先帝未立后位也无太子。
故长子江彻,当继大统。”
群臣的目光在年仅六岁的江彻与端王之间游移。
江彻裹在素白孝服里,正攥着生母季婉舟的衣袖。
而端王身后,着墨色蟒袍的萧林安垂眸而立。
萧林安——这位身份特殊的亲王是三日前驾崩的晟德帝亲弟。
只因当年的宫变,自幼流落在外,被不知情的萧家收养,取名:萧林安。
八年前晟德帝将其巡回后,便过继于多年无子的叔叔端王江准。
不过虽是寻了回来,却不知为何一首未将他的姓氏改回来。
年仅六岁的江彻登基为帝。
为威慑朝中众世家也为幼子求一庇护,由江彻生母季贵妃执笔,封萧林安为摄政王,主朝堂大小适宜。
殿外积雪开始消融,檐角冰棱坠地声声碎。
礼部尚书唐昱,字子熤。
他此时正望着这位新任摄政王,总觉得晟德帝驾崩之事并不简单。
封摄政王的旨意一下,官员们也就纷纷离开了文华殿,涌向殿外空旷的广场。
没一会,殿内便是一片冷清,而殿外的脚步声却是杂乱、沉重。
众官员低声的议论,压抑的气氛也并未因离开大殿而消散。
季婉州牵着幼帝江彻的小手,由内侍簇拥着离开文华殿。
她的目光穿透人群,落在那个身着绯红官袍、身姿挺拔的身影上——唐昱。
八年时光,洗去了他年少时的锋芒,沉淀下了内敛和沉稳,却也添了几分疏离和清冷。
她的心猛地揪紧,唇瓣微动,几乎要脱口唤出唐昱名字。
然而,指尖触及腰间那枚早己褪色、失去味道的旧香囊时,冲动顿时被浇灭了。
她是后宫嫔妃,他是臣子。
她用力攥紧了香囊,最终只是垂下眼睫,加快了离去的步伐。
殿外广场上,官员们并未立刻散去,而是三五成群地聚拢。
雪水沾湿了官靴下摆,寒风刺骨,却挡不住唇枪舌剑与暗流涌动。
有人忧心忡忡地议论着幼主临朝、摄政王辅政的未来;有人目光闪烁,揣测着端王父子的真实意图。
压抑的紧张感在湿冷的空气中弥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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