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安是被一阵刺耳的、仿佛金属刮擦玻璃的鸣叫声惊醒的。
不是闹钟。
他猛地坐起，宿醉般的头痛欲裂，最后一个清晰的记忆片段，是宿舍熄灯后，周惟那家伙用变调的公鸭嗓在吼《找自己》，而黄礼正冷冷地吐槽了一句“分贝超标，己构成噪声污染”。
然后……没有然后了。
冰凉、坚硬的触感从身下传来，绝不是宿舍那咯吱作响的上下铺。
他环顾西周，瞳孔瞬间收缩。
他正坐在一条宽阔街道的角落，身下是某种泛着微光的青色石板。
街道两旁，建筑奇诡——飞檐斗拱的传统结构上，镶嵌着流动不息的光纹，像是某种活的电路板；空中，不时有拖着光尾的梭形器物无声滑过，取代了汽车；行人的衣着更是光怪陆离，有广袖长袍的，有穿着紧身劲装的，更有甚者，身上覆盖着机械般的骨质装甲，眼眸中闪烁着非人的光芒。
没有太阳，天空是一种永恒的、柔和的乳白色，将一切照亮。
“周惟！
黄礼正！
周胤龙！”
他压低声音呼喊，回应他的只有街上行人投来的、混杂着好奇与漠然的一瞥。
远方一群人围着什么东西正指指点点，江安匆匆走过去，看到了熟悉的西架床帘，但里面空空如也。
他的心猛地一沉，许多疑问爬上他的心头。
这是穿越了吗，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……冰冷的恐惧感沿着脊椎爬升，几乎要扼住他的喉咙。
他是个音乐制作人，他的战场是录音棚，是旋律与和弦，不是这个看起来能随时把他撕碎的异世界。
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，指尖触到了一个熟悉的硬物——他的手机。
他急切地按亮屏幕，没有信号，没有网络，电量还剩78%。
相册里最后一张照片，是昨晚周惟做鬼脸的自拍，背景是他们乱糟糟的宿舍。
一种巨大的荒谬和孤独感将他淹没。
就在这时，旁边传来一阵呜咽声。
他扭头，看到一个摊位后，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老板正对着一个不断闪烁、发出不稳定嗡嗡声的炉子状器物抓耳挠腮。
炉子上方原本应该稳定输出的淡蓝色光焰，此刻像接触不良的灯管般剧烈跳动，仿佛随时会爆炸。
“完了，完了，这‘聚灵灶’核心灵纹又紊乱了！
今天生意做不成了……”老板哭丧着脸。
周围有人驻足，指指点点，却无人上前。
江安本该移开视线，明哲保身。
但那种不稳定能量发出的、尖锐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噪音，让他这个对声音极度敏感的人感到极度不适。
这声音……像极了音频软件里一段严重过载、失了真的正弦波。
几乎是职业病发作，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。
“老板，这东西……是靠特定频率的能量波动稳定工作的吗？”
他尽量用自己能理解的方式提问。
老板警惕地看了他一眼，被他奇怪的衣着（一身大白兔睡衣）所慑，没好气地说：“什么苹绿菠冻的，灵能回路堵塞，除非有‘调律师’大人出手，否则没救！
你懂吗？”
调律师？
江安不懂。
但他懂频率，懂波形，懂如何让一段刺耳的声音变得和谐。
他没有理会老板的质疑，深吸一口气，闭上眼，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嘈杂的噪音上。
他尝试在脑中构建这段噪音的波形图，寻找其基频和泛音。
然后，他抬起手，用指尖轻轻敲击着聚灵灶冰凉的金属外壳。
“嗒…嗒…嗒-嗒-嗒…”他敲击出一段简单的、带着布鲁斯味道的Shuffle节奏。
这节奏本身毫无意义，但在他高度集中的意念下，某种奇异的事情发生了——他敲击的空气中，竟然荡漾开一圈圈微不可见的、水波般的淡金色涟漪。
那尖锐的噪音，似乎减弱了一丝。
摊位老板和周围看客的眼睛瞬间瞪大了。
江安没有停下。
他放下手，转而轻轻哼唱起来。
不是具体的歌词，而是一段纯净的、带着安抚力量的“呜——”音，旋律空灵，像是教堂里的圣咏。
这是他惯用的，测试麦克风和声场环境时的试音哼鸣。
随着他的哼唱，那些淡金色的涟漪变得更加清晰，如同有生命的代码般，缠绕上不停闪烁的聚灵灶。
它们渗透进去，像是在重新编写一段错误的程序。
奇迹发生了。
跳动的蓝色光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，嗡嗡的噪音彻底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、和谐的嗡鸣。
炉灶恢复了正常，甚至那输出的光焰比之前更加纯粹、稳定。
“修……修好了？”
老板目瞪口呆，脸上的表情从绝望变成了难以置信的狂喜，“您……您是调律师大人？
可您没用灵纹笔，也没绘制安灵符啊！”
江安自己也愣住了。
他刚才只是凭借本能，尝试去“修复”一段难听的声音。
他摊开自己的手掌，心中巨震——音乐，在这个世界，似乎是一种力量？
“我……我不是调律师。”
江安摇摇头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抓住机会问道，“老板，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三个穿着和我差不多奇怪的人？
一个有点胖，爱说话；一个很瘦，戴着眼镜，看起来冷冰冰的；还有一个，脸色不太好，但眼睛很亮。”
老板此刻对江安己是毕恭毕敬，仔细回想了一下：“奇怪的人？
哦！
您这么一说，我想起来了！
昨天傍晚，城卫兵好像抓了一个话特别多、穿着怪异的小胖子，说他当众胡言乱语，什么‘穿越’、‘系统’、‘金手指’，扰乱了‘公共灵能秩序’，被送到城西的‘清心院’去净化心灵了！”
周惟！
江安心中一紧。
“还有，”老板压低声音，“今天早上天没亮，我出摊的时候，听到几个天机阁的巡逻卫兵在抱怨，说抓到一个试图篡改公共灵网导引牌的‘哑巴疯子’，手法闻所未闻，不用破开防护罩就首接修改了核心灵纹，己经被押往天机阁分部审问了！”
黄礼正！
江安几乎可以肯定。
只有他这个智能科学专业的学霸，才会把“篡改系统”当成第一反应。
“至于您说的那个脸色不好的年轻人……”老板摇摇头，“没印象。”
结合老板的话和他看见的西架床帘，江安推测509应该是集体遭遇了什么超自然事件。
周胤龙呢，他又在哪里？
信息量巨大，但江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他看了一眼摊位恢复正常的聚灵灶，对老板说：“老板，我帮你修好了这个，能不能给我点吃的，再告诉我‘清心院’和‘天机阁分部’怎么走？”
“当然！
当然！”
老板忙不迭地拿出几块用不知名叶子包着的、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糕点和一张粗糙的皮质地图，飞快地标注了两个地点，恭敬地递给江安。
“调律师大人，你认识他们吗，您要去救您的同伴？
清心院还好，那天机阁分部可是龙潭虎穴啊！”
老板好心提醒道。
江安接过食物和地图，感受着指尖下皮质地图的粗糙纹理，和怀中手机冰冷的触感。
龙潭虎穴？
他扫了一眼这个既陌生又危险的世界，脑海中闪过周惟插科打诨的笑脸，黄礼正推眼镜时冷漠却可靠的样子，还有周胤龙苍白却带着笑意的面容。
他撕下一块糕点塞进嘴里，甜糯温热的口感稍稍驱散了身体的冰冷。
“没关系。”
他轻声说，不知道是在回答老板，还是在告诉自己。
“我们是一个乐队。”
“少了谁，都无法演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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