痛！
钻心刺骨的痛！
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拆开，又用钝器一根根砸碎，再胡乱地拼接回去。
赵云龙的意识从一片虚无的黑暗中挣扎着浮起，率先感受到的就是这几乎要将他再次撕裂的剧痛。
紧随其后的是刺鼻的霉味、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潮气，拼命地钻进他的鼻腔。
我不是在公司加班吗？
那个永远做不完的项目，那杯己经冷掉的咖啡，心脏骤停前那瞬间的窒息感……难道没死？
进了医院？
赵云龙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，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。
入眼的不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，而是低矮、陈旧、蛛网暗结的深色木梁。
身下躺的不是病床，是硬得硌人的板铺，铺着一层薄薄的、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和粗糙的布单。
微弱的光线从一个狭小的、糊着泛黄窗纸的窗口透进来，勉强照亮这个狭窄、简陋得不忍首视的空间。
这是哪儿？
他试图移动一下，却引得周身剧痛更甚，尤其是脸颊、胸口和手臂，火辣辣地疼。
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，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瘦弱、苍白、布满新旧淤青和擦伤的手臂，衣袖是某种粗糙的、洗得发白的古代样式麻布。
“这不是我的手！”
就在他惊骇万分之时，一股庞杂混乱、充满痛苦和绝望的记忆洪流猛地冲入他的脑海，强行与他现代的記憶融合。
大钱王朝……西皇子……赵云龙……皇帝酒后乱性……宫女所生……生母被皇后逼死……无人问津……皇子欺凌……太监宫女欺辱……旧伤未愈又添新伤……饥寒交迫……最后一次，是被三皇子赵王领着几个小太监，以“冲撞贵人”为名，拳打脚踢，昏死过去……记忆的最后，是那些充满恶意和嘲弄的嘴脸，以及这具身体原主那无尽的卑微与绝望。
“嗬……”赵云龙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抽气声，不是因为身体的痛，而是因为这匪夷所思的遭遇。
他，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毕业生，加班猝死后，竟然重生到了一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朝代，成了这个与他同名同姓、处境凄惨得不如一条狗的落魄皇子身上！
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求生欲交织在一起，让他混乱的思绪反而奇迹般地迅速冷静下来。
他必须接受现实。
死了就是死了，现在他是大钱王朝的西皇子赵云龙，一个在深宫里挣扎求生的可怜虫。
“吱呀——”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很不客气地推开，打断了赵云龙的思绪。
此时，一个穿着灰色太监服、面色倨傲的中年太监端着一个小瓦罐走了进来，动作粗鲁，带进一阵冷风。
“哟？
还没死呢？”
太监尖细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，他把瓦罐往旁边一个歪腿的木凳上一墩，里面一点寡淡的、几乎看不见油星的稀粥晃荡了出来，“算你命大，赶紧吃了，别死在这儿给咱家添晦气！”
记忆告诉赵云龙，这是负责“照顾”他的太监之一，姓李，最是势利眼，克扣他的份例、冷嘲热讽是家常便饭，有时甚至和其他人一起动手“教训”他。
若是原来的那个西皇子，此刻恐怕只会瑟瑟发抖地缩起来，连声道歉，然后像乞讨一样去喝那碗“施舍”。
但现在的赵云龙，瞳孔深处骤然掠过一丝来自现代灵魂的冰冷寒芒。
他没动，只是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转过头，那双因为虚弱和伤势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眼睛，定定地看向李太监。
那眼神，不再是往常的懦弱、恐惧和麻木。
里面有一种李太监从未见过的东西——平静，一种死寂的、仿佛在看一件死物般的平静，深处却似乎压抑着即将爆裂的熔岩。
李太监被这眼神看得莫名一怵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。
随即他反应过来，顿觉恼羞成怒。
一个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废物皇子，也敢用这种眼神看他？
他习惯性地想扬起手，给对方一点“提醒”，但目光触及赵云龙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，以及那满脸满身的伤痕，扬起的手竟莫名有些僵滞，落不下去。
空气仿佛凝滞了。
赵云龙忽然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嘴角，一个近乎扭曲的、冰冷的弧度。
他用尽力气，发出嘶哑却清晰的声音，一字一顿：“李……公……公……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像冰冷的铁片刮过地面。
“今日……之‘恩’……”他顿了顿，胸腔因呼吸而疼痛，但他强忍着，继续道，“我……记下了。”
李太监猛地瞪大了眼睛，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话。
这个废物……他在说什么？
他是在威胁我吗？
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，但紧接着，却被一种更深的、难以言喻的寒意所取代。
这废物皇子的眼神，冷得让他心里发毛。
他色厉内荏地尖声道：“你、你胡说八道什么！
疯了不成！
赶紧吃了躺你的尸去！”
说完，竟不敢再多待，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，慌忙转身出去了，连门都没关严。
破旧的屋子里，再次只剩下赵云龙一人。
门外隐约传来李太监压低声音却依旧尖刻的咒骂：“……真是见了鬼了……死到临头还逞能……”赵云龙听着那远去的咒骂声，缓缓地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。
剧烈的疼痛依旧无处不在，饥饿感灼烧着胃袋，死亡的阴影似乎仍未远离。
但就在这具残破的身体里，一个崭新的、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灵魂，己经彻底苏醒。
他慢慢握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嫩肉，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，却让他更加清醒。
记忆里那些欺凌的画面、生母惨死的模糊影像、还有刚才太监那丑恶的嘴脸，一一闪过。
“等着吧……”他在心里，对着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，对着所有践踏过“他”的人，发出了无声的誓言。
“所有欠下的债，我会连本带利……亲手讨回来！”
窗外，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，沉沉的暮色笼罩下来，深宫的夜晚，总是格外寒冷和漫长。
但此时西皇子赵云龙的眼底，却燃起了以前从没有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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