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很足，压不住沈星玥心头那股灼人的火。
长桌对面，顾衍舟靠在高背椅里，指尖随意拨弄着一支铂金钢笔，袖口下露出一截冷冽的银灰色腕表表盘。
他身后的落地窗外，城市的天际线匍匐在午后的强光里，如同他此刻掌控全局的姿态。
“沈博士，”顾衍舟开口，声音像浸了冰的醇酒，“三个亿换你们研究所未来五年的主导权，外加你个人项目的优先孵化权。
这个价码，足够有诚意。”
他微微倾身，目光像精准的手术刀，剖开她竭力维持的平静，“还是说，你更愿意看着‘天穹’计划，因为后续资金断裂，死在襁褓里？”
沈星玥握紧了放在膝上的手。
指甲陷进掌心，细微的刺痛让她清醒。
她的“天穹”，新一代超轻高强航天复合材料的代号，凝聚了她回国后整整两年的心血，是突破国外技术封锁的关键一跃。
此刻却成了谈判桌上待价而沽的筹码，被这个男人漫不经心地掂量。
她迎上顾衍舟的目光，毫不退让：“顾总，诚意不是靠钱砸出来的，是靠尊重。
‘天穹’的核心技术专利在我个人名下，主导权？
您恐怕买不走。”
她唇角勾起一丝极淡、几乎没有温度的弧度，“至于资金……没了顾氏，总会有识货的李氏、张氏。
航天口的蛋糕，盯着的人很多。”
空气凝固了几秒。
顾衍舟忽然笑了。
不是愉悦，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味，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。
“沈博士的牙尖嘴利，倒是一点没变。”
他身体向后靠去，姿态更显放松，眼神却愈发锐利，“不过，我很好奇，当你的实验室因为设备老旧，连最基本的稳定性测试都通不过，被专家组集体质疑数据造假时，你这份底气，还能剩几分？”
沈星玥的心猛地一沉。
实验室那几台超期服役的核心设备，是她最大的软肋。
这份窘迫，连研究所内部都只有少数几人知晓。
顾衍舟的手，比她想象的伸得更长、更早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脊背挺得笔首：“不劳顾总费心。
技术的问题，技术解决。
我的数据，经得起任何质疑。”
“很好。”
顾衍舟放下钢笔，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突兀。
“那就让我看看，沈博士的技术，如何解决下个月就必须启动的二期工程所需的……两个亿缺口。”
他站起身，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，“我的条件不变。
三天后，等你的‘技术解决方案’，或者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目光在她倔强的脸上逡巡一圈，留下一句未尽的威胁，转身带着助理离开。
会议室厚重的门合上，隔绝了那个强大而危险的气场。
沈星玥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下来，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。
她揉了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，视线落在桌面上那份烫金的、印着顾氏集团徽标的投资意向书上。
顾衍舟，这个西年前在德国一场顶尖学术论坛上就有过短暂交集的男人，彼时他是受邀发表前瞻商业演讲的贵宾，她是台下埋首笔记的穷学生。
一次关于材料应用方向的争论，她不知天高地厚地驳斥了他的观点，却意外得了句“有点意思”的评价。
如今重逢，他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资本巨鳄，而她，成了他精心罗网中挣扎的猎物。
她厌恶这种被拿捏的感觉，厌恶他那种掌控一切的笃定。
可现实冰冷得像实验室里那些金属台面——没有顾衍舟的钱，她的“天穹”，可能真的飞不起来。
手机震动，是医院的催缴信息。
父亲沈国昌的名字后面，跟着一长串令人心惊的数字。
晚期肾病的治疗像个无底洞，抽干了她工作以来的所有积蓄和研究所那份不算丰厚的薪水。
双重压力像两只无形的手，扼住了她的咽喉。
三天期限，像悬在头顶的铡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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