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聚晌午的阳光被高楼切割成细碎的片段,洒落在玻璃幕墙的咖啡馆一角。
唐湛坐在靠窗的位置,手指无意识地翻捏着杯沿。
外表冷静如旧,他的目光落在街对面缓缓驶过的公交车上,眉宇间不自觉地拧着一道浅浅的褶皱。
手机屏幕亮起——林酩刚发来消息,说“快到了”。
他习惯性地点开,指尖在回复界面停了片刻,最终只发了个“好”。
咖啡馆里人声嘈杂,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唐湛的世界却似乎总是多一层隔膜,即使身边有人说笑也与他无关。
他下意识地拉了拉西装领口,却怎么也平复不了心头那种像是随时会溃散的压抑。
门口风铃响了两声。
林酩和霍蓝一前一后走进来。
林酩还是那副温婉的样子,长发随意拢成马尾,眼神在室内游移。
看到唐湛,她笑了下,低低地叫了一声:“唐湛。”
霍蓝则气质清冷,步伐坚定。
她简简单单地穿了件灰色风衣,眉目间锋利未褪。
一见面,却也难掩眼底的疲惫。
三人很久未见,但这一刻,空气里却仿佛多了一丝熟悉的黏度。
他们落座。
林酩悄声问:“最近还好吗?”
唐湛的回答简单:“还行。”
霍蓝顺手搬来凳子坐下,她将手机扣在桌面,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。
“提前约聚会,不是你的风格啊。”
唐湛笑了声:“偶尔想起来老友,还能再见一次。”
林酩轻轻弯起眼睛,“我也很久没出门了。
家里最近有点乱。”
霍蓝嘴角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又忍住了。
气氛莫名沉了几秒,三人都习惯性地避开正题。
服务员送来咖啡。
唐湛望着杯面泛起的涟漪,轻抚着杯壁,“大学,好像离现在越来越远了。”
林酩抿了一口,手指微微颤抖,“那时候,大家都觉得以后会常联系。”
霍蓝靠在椅背,“现实够残酷的,谁也没想到能走到今天。”
她说完几乎是在自言自语。
但气氛又被她的语气缓和了几分。
林酩放缓声音,“唐湛,现在怎么样?
你升职了吗?
上次听说你有新项目。”
唐湛沉了一下,看起来有些不自在,“被程淳摆了一道,项目没抢下来。
办公室里水太深。”
霍蓝挑眉,“程淳?
之前你还说他人不错。”
“呵。”
唐湛冷笑了一下,终于抬起头看着两人,“人在职场,不信任谁也不行,但你永远不知道,背后谁动了手。”
林酩浅浅地舒出一口气,抬眼对视,“我懂。
在医院护理部,岗位调整后,我得天天应付王昕——我妈,管理上家里也不让人省心。”
霍蓝轻轻敲了敲桌角,“怎么感觉我们都过成了别人想象的样子,却又不是自己想要的。”
唐湛沉默。
半晌,他低声说:“其实,我有时候觉得挺累的。”
林酩皱眉,声音软下去,“那天你微信上说‘撑不住了’,我其实很担心。”
霍蓝冷静地看着唐湛,“你有没有想过离开?
律师不是唯一的选择吧。”
唐湛闻言微微一怔,嘴角抽动,“想过。
但一旦放手,比坚持还更难。”
林酩搅着咖啡,手指轻颤。
她低头,“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根本不够好,无论怎么努力——家人,领导,还有病人,每个人都能让我否定自己。”
霍蓝没接话,只是转头望向落地窗外的街,仿佛在思考什么。
“三个人一起,就算各过各的,总还是能坐下来。”
林酩眼里闪过片刻柔光,“我有时候盼着你们帮我说说话,哪怕只是陪着。”
唐湛终于抬头,神情柔和些许,“其实,每次想起大学时你们总在身边,就觉得还是没什么好怕的。”
三人陷入短暂的静默。
外头人潮涌动,天色却慢慢暗了下来。
咖啡馆里空调微冷,玻璃上起了细细的雾气。
林酩轻声问:“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吗?”
霍蓝静了一下,声音平缓却坚定,“不一样了,但也没变。
有些东西是搅不掉的。”
唐湛点头,“至少,我们还坐在这里。”
门外窸窸窣窣传来雨点的响声,城市的喧嚣被一层沉静包裹。
林酩不由自主地将手背贴在杯口取暖,唐湛转头望向她,发现她指节发白。
他突然说:“我们定个约定吧,无论多难,别彼此疏远。”
霍蓝轻笑:“三人帮?”
林酩认真地点头:“答应你。”
唐湛望着两人,神色终于由压抑转为松动,“我记得以前也是你说的‘永远三人’,我们信了,现在还在试。”
霍蓝伸手,“来。”
三只手默契地叠在桌面。
灯光斜斜地照在他们交握的指节上,那一瞬仿佛重新回到旧时纯粹。
窗外雨势渐急,街景迷离。
咖啡馆渐渐安静下来,三人依然坐在一起,用各自的方式守护着隔世不变的情谊。
这个城市很大,生活很冷,但他们依旧并肩,无声同路。
唐湛收回手,抬眼望向窗外,城市夜色层层涌动,他心头隐隐觉得,某些东西在复苏,却也注定将迎来新的碰撞。
这一场重聚,不只是回忆,更像一场关于彼此未来的考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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