姐姐的悲惨命运

我妈恨透了我爸。

当她得知那个女人的女儿得了县里少儿舞蹈比赛的冠军。

一向好强的我妈捏着我姐的肩膀忿忿地说:

县里的舞蹈冠军算什么，我女儿以后会是市里的冠军，省里的冠军，全国的冠军。

1

我妈把我姐带到少年宫。

舞蹈老师简单的对我姐进行了测试。

她说: 这孩子天生筋骨偏硬，体重又大，不太适合跳舞。不过当成兴趣爱好学一学倒是无所谓。

我妈肉眼可见的黑了脸，她把我姐带回家后，独自在阳台上坐了一夜。

第二天，她一脸温柔的拉着我姐的手问她:

超超，你爱妈妈吗?

我姐用力的点点头。

我在旁边啃着面包: 越越也爱妈妈。

我妈把我推到一边，接着对我姐温柔的笑: 那你要争气，筋骨不够软我们就把它练软，体重太大我们就减肥。

我姐乖巧的说: 好。

我妈眼里闪着泪花，泪花后面是莫名的兴奋。

2

我从幼儿园放学回家，刚一进屋就吓了一跳。

客厅里空荡荡的，所有的家具都不见了。

我妈在客厅的四面墙上都装上了宽大的落地镜。

我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做着鬼脸: 哇妈妈，这好像游戏里的恐怖屋，我晚上去厕所会不会被自己的影子吓到。

我妈皱了下眉头:

你每天睡觉像个死猪，从来就没见你半夜醒过。

墙上的镜子是为了让你姐练舞蹈用的，花了好多钱，你不许乱碰。

我跑到我姐的房间，她床头的墙上多了一张大大的格子表。

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每天要做的每件事情。

甚至上厕所的时间都做了标记。

我姐看到那张表格时有些怔愣，她不过九岁，我妈把自己的不甘心化作一座大山压到了她的背上。

我以为这是大人的一时兴起，没想到我妈却执行的格外严格。

我爸常说我妈是那种吃屎都要吃屎尖的人。

这种性格伤的都是最亲的人。

早上五点她准时把我姐喊醒，照着视频上的训练方法让我姐压腿弯腰。

我姐惨烈的哭声惊醒了我。

我爬起来揉了揉眼睛，跑到客厅，看到我妈坐在我姐的腿上。

我姐的腿劈成了一字叉。

她哭的撕心裂肺: 妈妈，我疼。

我妈却压的更起劲。

你不是爱妈妈吗?那为了妈妈吃着一点点苦都不行吗?

我妈的语气里透着一丝责备。

我姐收住了哭声。

她疼的浑身颤抖，紧咬着嘴唇。

我妈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意: 这才是我的女儿，你起步晚，必须要更加努力。

吃早饭前我妈要我姐背《孟子·告子下》里最精彩的那段论述。

我姐背的磕磕绊绊: 天将降大任……于是人也……人也，必先苦其心志，劳其筋骨……

她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
我妈冷冷的开口: 饿其体肤。

我姐跟着念: 饿其体肤。

我妈敲了敲桌子:

今天利用课间活动的时间把它背熟，晚上回来我会检查。

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好好的贯彻『饿其体肤』，把多余的脂肪减下去。

我妈从厨房端出一个餐盘，上面放着一个鸡蛋和几根蔬菜。

我吃惊的喊道: 这怎么能吃饱?

我妈把餐盘放到我姐面前，转身给我拿了个面包: 你和你那该死的爸一样，都是饿死鬼投胎，先垫补个面包，到了幼儿园再正经吃。

我姐拿起鸡蛋刚要塞进嘴里。

等一下。

我妈阻止住我姐。

她夺过我姐手上的鸡蛋，把它轻轻的掰开，取出了里面的蛋黄。

蛋黄的热量太高，你只能吃蛋清。

我姐错愕了一下，随后默默地吃起了盘子里的饭。

我把面包凑近我姐的嘴巴: 姐姐吃，我去幼儿园可以多吃两个包子。

我妈啪的打掉了我的手上的面包，她一脸的气愤: 你想害你姐吗?你想毁掉妈妈的心血

我无辜的红着眼: 我只是怕姐姐吃不饱。

我妈提高了嗓门，怒气冲冲: 她是要当舞蹈冠军的，哪有资格吃饱饭，你既然在幼儿园能多吃两个包子，以后就不要在家乱吃东西了。

3

我姐瘦的很快，我妈每天都要看着她称体重。

看着秤上每天下降的数字，我妈爱抚的摸着姐姐的头: 超超真争气。

她又一次把我姐带到了少年宫。

接待她的还是当初那个老师。

老师看到我姐的变化震惊了: 才几个月孩子怎么瘦了这么多?

我妈得意的抬了抬头:

当然是我教导有方，你不是说我女儿筋骨太硬，体重太大，不适合跳舞吗?现在有没有感觉被啪啪打脸?

老师皱了皱眉: 这位家长，你看看孩子的嘴唇，这么寡白，稍微有点医学常识的人都看得出来孩子贫血了，你是不是让孩子挨饿减肥了?

我妈脸色一变:

你自己没本事教，还要诅咒我女儿，你上网看看那些明星哪个不是天天挨饿?我看人家个个容光焕发，精神抖擞。

还有，我今天来是给我女儿报名参加县里的舞蹈比赛，听说评委里有你，我是来提醒你，千万别捣鬼，要是故意让我女儿落选，我就把你告到教育局。

老师使劲隐忍着怒火，尽量客气的说: 我们有严格的评分标准，不会针对任何人。

我妈哼了一声: 那就好。

4

离县里的少儿舞蹈比赛还有一周的时间。

我妈对我姐的训练更加严苛。

我姐晚上睡觉必须把自己的脚当枕头，她的腿弯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，像一个单腿的圆规。

我妈怕我姐自己偷偷把腿放下，她干脆昼夜颠倒，晚上不睡觉盯着我姐，白天我姐上学后她再自己补觉。

我想帮帮我姐，就拽着我妈的衣角: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不敢睡，你去陪我吧。

我妈翻了个白眼拍掉我的手:

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再想什么，人不大，长了一百个心眼。

看看你的眼睛和那个死男人长的一模一样，咕噜一转就有一个坏主意掉出来。

你要不想睡觉，就自己到客厅里坐着。

我无奈的看了看我姐，难过的低下头。

我真的很想很想帮她。

我姐对着我眨了眨眼，她的瞳仁很亮像星星一样。

那些邻居阿姨都夸她漂亮，和我妈很像。

5

我姐每天下午五点准时到家，可今天五点十分了还没回来。

我妈拉起我急匆匆地冲到了学校。

踏进教室，我看到同学的桌子摆成了一个圈。

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放着几样零食。

我姐一看到我妈瑟瑟发抖的站了起来，她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惊恐。

班主任看到我妈，笑着说道: 今天李明的作文入选了小学生周报，她妈妈买了好多小吃让同学们一起分享。

我妈没理老师，径直走到了我姐面前。

她抓起我姐桌上的零食袋子，用力的揉了揉: 你吃了?

我姐哆嗦了一下，瞬间眼里就沁满了泪。

妈妈，我不是故意的，我只是想尝一尝，可是我好饿，尝着尝着不知道怎么就吃完了。

我妈直接揪住我姐的衣服领子。

我明白我妈这是要发飙了。

我求助的眼神望向我姐的班主任。

班主任赶忙劝阻我妈，她用胳膊环住我姐的背: 晓超妈妈，快放开手，有话好好说，别吓坏了孩子。

我妈恼羞成怒的扯开班主任的胳膊，狠狠地推了她一把。

班主任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。

我妈冷笑着:

你还有脸当班主任，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女儿吃的是什么?那是垃圾，是卡路里，你想当刽子手毁掉我女儿。

如果我女儿明天舞蹈比赛拿不了冠军，你就是罪魁祸首。

班主任愣在一边，好像不知道怎么接我妈的话。

她无语的说了句: 只是一包薯片，我就成了刽子手?

我妈揪着我姐的领子把他拽出了教学楼，来到操场上。

她狠狠的拍着我姐的背: 吐出来，马上给我吐出来。

我姐一边哭一边干呕: 我吐不出来，真的吐不出来。

她每天只吃那么一点点食物，消化都来不及，怎么可能吐的出东西。

我妈气红了眼: 你真是没出息，你可是妈妈的希望，为什么不能替妈妈长长脸。

她一低头看见草丛里有一条毛毛虫。

吐不出来是吗?我帮你。

她捏起毛毛虫，掰开了我姐的嘴。

毛毛虫塞入我姐嘴里的那一刻，我姐吐了出来。

她不停地吐着胃液和未消化的薯片残渣。

直到吐的精疲力尽，瘫在了地上。

从此以后我姐就再没有朋友，同学都远离她。

我妈却得意地说高处不胜寒，小学的朋友有什么用，强者向来孤芳自赏。

6

早上，我妈早早地把我姐叫起来梳妆打扮。

她对今天的舞蹈比赛异常重视。

这是我姐第一次参加由县文化馆组织的舞蹈比赛。

我妈说这次必须拿下冠军，实现人生的第一次开门红。

我姐昨天在学校吐完以后到现在我妈都未让她吃一口饭，甚至连水都没让她喝。

我姐脸色煞白的坐在梳妆台前任她摆布。

我忍不住说: 我姐不吃饭哪里有力气跳舞。

我妈白了我一眼: 你懂什么，我都研究过了，那些模特上台之前都要断糖断水，这样才能保持脱水状态，身体线条才最完美。

我争辩: 你看姐姐的嘴唇，都干的起皮了，你是想把姐姐渴死吗?

我妈狠狠地推了我一把，我没站稳摔倒在地。

你这个死丫头，少在这挑拨离间我和你姐的关系，人不大，一肚子坏水。

我眼睛里水汽弥漫，忍不住结成泪珠要流下来。

邻居阿姨说我长的像爸爸，我妈才不喜欢我。

我默默地垂下头。

姐姐嗖地站起身，冲到我身边: 越越，有没有摔疼?

我忍着屁股蛋传来的疼痛，扯出一丝微笑。

姐姐，我一点儿都不疼，在学校每顿两碗白米饭，身上肉多，特别能抗摔。

我妈拉住我姐的手，让她坐下。

她看着我姐的嘴唇柔声道:

超超，妈妈知道你饿你渴，可要当上冠军总要吃别人吃不了的苦才行。

妈妈给你准备了苏打水和葡萄糖，只要比赛完，咱们立刻就喝。

现在妈妈先用棉签沾水帮你润润唇。一会再给你涂上口红，保证你是最动人的小明星。

我姐没说话，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。

7

舞蹈比赛在县剧院举行。

我妈早早地带着我姐和我去场外侯着。

参赛的人陆陆续续地到场。

我妈不停地东张西望，直到看见那个女人，她的目光才停了下来。

如果眼神可以杀人，那个女人肯定被我妈千刀万剐了。

那个女人很苗条，留着一头漂亮的卷发。

她身边是她的女儿周彤彤。

周彤彤比我姐要高半个头，身材纤细，应该是遗传了她妈妈。

那个女人回头时正对上我妈的眼。

她顿了一下，嘴角扯出一丝弧度，眼神里带着挑衅。

我妈瞬间就怒了，她声调拔的很高: 大狐狸带着小狐狸来比赛了。

一会儿大狐狸负责在台下给评委抛媚眼，小狐狸在台上献丑。

她边说边用手扇着风: 太骚了，满广场都是这股骚味……

赵秀萍，你又胡言乱语什么?

我爸打断了我妈。

我妈眼里喷着火: 怎么，你也来给你那个便宜货闺女加油了?是不是提前贿赂了评委?

我爸没说话，他低头看向我姐。

超超什么时候学会跳舞了?

我妈哼了一声: 我女儿是最优秀的，比那个小贱种强的多。

我爸皱了皱眉从包里拿出两颗棒棒糖，作势要递给我和姐姐。

我姐往后退了退，抬头看向我妈。

我直接夺过棒棒糖扔到地上，然后盯着我爸的眼睛。

爸爸，我刚上小学懂的少，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宁可爱别人的女儿也不爱自己的女儿。

幼儿园都讲过舐犊之情，为什么你和别人的爸爸都不一样?

我爸脸色变了又变，最后叹了一口气。

其实爸爸是爱你们的。

我妈呸了一口: 别不要脸了，你是恨不能学陈世美杀妻灭子吧。

周围的吃瓜群众都树起了耳朵。

我爸红着脸丢下一句不可理喻后匆匆离开。

8

舞蹈比赛开始后，我兴奋地等着我姐出场。

突然主持人大喊了一声: 有人晕倒了。

我腾地站了起来。

心里说不出的不安。

我妈拽了我一把: 你激动什么，晕倒一个就少一个人和你姐竞争，这是好事。

那万一是我姐晕倒呢?

我一阵心慌，小手攥的紧紧的。

我妈直接扇了我一巴掌。

你这张乌鸦嘴，胡说什么。

这时后台工作人员跑出来大喊: 谁是周彤彤的家长，赶快到后台，她晕倒了。

我妈长舒了一口气，脸上换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。

那个狐狸精还不知道怎么虐待她的女儿呢，瘦的跟竹竿一样，肯定一天最多吃一顿饭，造孽呀

很快救护车拉走了周彤彤。

比赛接着进行。

我姐表现的很棒，她就像一个美丽的小仙女在翩翩起舞。

最终我姐得了季军。

我妈难得没去找评委闹事，因为冠军表现的太优秀了。

她的身段柔软的像面条一样。

我妈握着我姐的手，眼里闪着光。

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。

我从我妈的眼睛看到了不甘心。

回到家后我妈拿了一把斧子，当着我姐的面，一下一下的砸着那个银灿灿的奖杯。

直到奖杯被砸成碎渣渣。

我姐一脸惨白的站在旁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