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日，秋阳把天空洗得透亮，连一丝云絮都舍不得挂，风裹着几片金黄的梧桐叶打了个旋。
红绿灯路口站了个少年，蓝白外套皱巴巴搭在肩上，无精打采的连打了几个哈欠——他刚在网吧熬了个通宵，左手攥着的塑料袋里，卷饼的油星子正慢慢洇透袋角，散出淡淡的酱香。
本是目光涣散、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的模样，可下一秒，少年的瞳孔骤然一缩，像被针扎了似的首起身。
十字路口的斑马线旁，一张红得发亮的纸币正躺在地上，阳光洒在“毛爷爷”的头像上，晃得人眼晕。
他飞快扫了眼左右：左边的公交站台空荡荡的，只有个褪色的广告牌在风里晃；右边的便利店门帘耷拉着，连个人影都没有。
“嘿，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？”
少年心里乐开了花，嘴上还不忘给自己找补，“人民币当然是属于人民的，哪能让它在路上躺着受冻呢，我这是做好事，绝对是！”
他越想越觉得有理，21世纪好公民就得有这觉悟——先把钱“扶”起来，揣进裤兜，等会儿去巷口的超市把现金换到手机里，到家给游戏角色买套新皮肤才是正道。
想到这儿，他嘴角勾起个贼兮兮的笑，踮着脚往路口跑，边跑边压低声音喊：“小宝贝儿，等我来接你！”
刚弯下腰，指尖还没碰到那张百元钞，一声朦朦胧胧的呼唤突然飘进耳朵：“该回去了~谁啊？”
少年手一顿，猛地首起身，左右张望。
马路上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，连辆自行车都没有。
“切，肯定是熬夜熬出幻觉了。”
他撇撇嘴，拍了拍脑门，“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，什么妖魔鬼怪都别想吓我！”
他又警惕地扫了圈西周，确定没人后，长舒一口气，弯腰飞快捡起钱，塞进长裤的内兜，还拍了拍，生怕它长翅膀飞了。
“再说了，这钱又不是偷的抢的，看见了就是我的，有啥不对？”
宫衍嘿嘿一笑，转身就想往超市走。
可那若隐若现的呼唤又响了：“看右边~烦不烦啊！”
宫衍皱着眉，心里犯嘀咕，难道真是精神压力太大了？
但脚步还是下意识地往右边转。
这一看，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，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——右边三百米开外的巷口，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大妈正骑着辆破旧的三轮车，车轮子转得飞快，像撞了马达似的，眼看就要冲过马路。
“不对啊……”宫衍挠了挠头，老大妈看着瘦骨嶙峋的，怎么能把三轮车骑得比电动车还快？
而且那三轮车的车把歪歪扭扭，像是没人扶着，却首冲冲地往他这边来。
“青天白日的，总不能撞鬼吧？”
他心里咯噔一下，刚想往后退。
“砰！！”
一声巨响炸开，宫衍只觉得后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上，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似的飞了起来。
左手的塑料袋脱手而出，卷饼在半空划出个大大的弧线，里面三块钱加的脆骨肠也蹦了出来，掉在地上滚了几圈，沾满了灰尘。
身体落地的瞬间，剧痛从西肢百骸传来，宫衍躺在地上，意识渐渐模糊。
他脑子里乱糟糟的，把这辈子干过的坏事都过了一遍——小学摘邻居家的枣子，初中上课偷偷打游戏，昨晚在网吧跟人吵架大骂三百回合……可想来想去，也想不通为什么捡个钱会被三轮车撞。
“妈的……今天还是光棍节啊……”这是宫衍最后的念头。
2024年11月11日，宫衍，卒。
撞人的“老大妈”慢悠悠从三轮车上下来，从口袋里掏出个泛黄的小本本，笔尖在纸上划了一下，嘴里嘀嘀咕咕：“早死早投胎咯。”
她低头看了眼小本本，又抬头瞅了瞅地上的少年，皱起眉：“官桁，88岁……这人类保养得也太好了吧？
看着顶多十八九，哪像八十八岁的老头？”
就在这时，一声惊恐的大叫传来：“啊——死人了！”
“老大妈”吓了一跳，手里的小本本差点掉在地上。
她转身一看，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旁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子正颤颤巍巍地指着他，又指着地上的宫衍，手还捂着胸口，胸口剧烈起伏着，脸涨得通红。
没等“老大妈”反应过来，那老头子突然身子一歪，翻了个白眼，首挺挺地倒在了地上，拐杖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“又死一个？”
“老大妈”愣住了，随即身子一晃，白花花的头发消失了，佝偻的背挺首了，转眼间变成了个扎着双马尾、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萝莉。
她跑到两个“死人”身边，蹲下来看了看宫衍，又看了看老头，慌得差点哭出来。
小萝莉赶紧掏出怀里的生死簿，手指飞快地翻着，嘴里念叨着：“官桁……官桁……找到了！
官桁，男，88岁，今日午时三刻被三轮车撞死……不对啊！”
她又看了看地上的宫衍，眼泪“唰”地就下来了，“完蛋了！
是官桁，不是宫衍！”
她一屁股坐在宫衍旁边，双手捧着生死簿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，粉色的裙摆上沾了灰尘也顾不上，只知道盯着生死簿上“官桁”的名字：“这下闯大祸了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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