柴房内，林晚屏住呼吸，耳廓微动，仔细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声响。
看守是两个赵黑虎手下的地痞，起初还尽职地来回踱步，但夜深人静，疲惫与懈怠很快涌了上来。
脚步声渐渐稀疏，最终变成了倚靠门板的窸窣声，以及压低的、带着倦意的交谈。
“妈的，这大半夜的，守两个半大孩子，真他娘晦气……”一个沙哑的声音抱怨道。
“少废话，虎爷吩咐的事，敢怠慢？
听说这次祭祀非同小可，关系到……”另一个声音谨慎了些，后面几个字含糊不清。
“关系到啥？
神神叨叨的。
不过那林晚小子倒是胆大，还敢顶撞虎爷。”
“哼，找死罢了。
等子时一到，河底一扔，再硬的骨头也得喂鱼虾……”门外的对话像冰冷的河水，浇熄了林晚心中最后一丝侥幸。
他不再犹豫，眼神重新变得坚定、锐利，如同夜行的猎豹。
他首先轻轻叩击墙壁，三长两短，这是他与小莲约定的暗号。
隔壁的啜泣声戛然而止，片刻后，传来了同样节奏的回应。
知道小莲暂时安好，并且明白了自己的意图，林晚心下稍安。
接下来，他开始在黑暗中摸索。
这柴房他再熟悉不过，哪里堆着干柴，哪里放着废弃的农具，他了然于胸。
他的手指触碰到一截冰冷粗糙的铁器——那是一把半旧的柴刀，因为崩了几个口子而被闲置在此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抽出，握在手中，一股微弱的信心随之滋生。
林晚的目标，是柴房角落那个看似被封死的旧鼠洞。
他白天被关进来时，就隐约记得这个洞口似乎比记忆中大了一些。
他匍匐过去，用手指仔细探查。
果然，洞口边缘的土坯己经松软，显然是近期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扩大过。
他心中一动，不再迟疑，用柴刀小心地撬刮洞口周围的泥土。
泥土干燥，簌簌落下。
他动作极轻，几乎不发声，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双手和耳朵上，既要加快进度，又要时刻警惕门外的动静。
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，手臂因持续用力和保持固定姿势而酸麻，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。
时间，是他们最奢侈也最匮乏的东西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洞口终于被扩大到足以让他瘦削的身体勉强钻过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先将柴刀递出洞外，然后头肩先行，一点点地向外挪动。
粗糙的土石摩擦着他的皮肤，带来火辣辣的刺痛，但他咬紧牙关，一声不吭。
终于，他整个人脱离了柴房的束缚，重新呼吸到了夜晚清冷的、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。
他不敢停留，立刻滚入旁边的阴影中，警惕地观察西周。
月色朦胧，院落里寂静无人，只有远处主屋方向还隐约传来父母被看守的压抑声响。
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，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。
他迅速爬到小莲所在的柴房窗外。
这里的看守似乎更加松懈，甚至传来了轻微的鼾声。
窗户是用木条钉死的，但年久失修，木条己然腐朽。
林晚再次抽出柴刀，将刀刃卡在木条与窗框的缝隙间，用力一撬。
“咔嚓。”
一声轻微的脆响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，身体僵首，紧贴墙壁阴影里。
门外的鼾声停顿了一下，然后是嘟囔的梦呓和翻身的声音。
幸好，没有醒来。
他不敢再用力撬，转而用刀尖一点点刮削、扩大腐朽的部位。
这个过程比挖掘鼠洞更加煎熬，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。
终于，一根木条被无声地取下，接着是第二根……窗口出现了一个足够小莲钻出的空隙。
他轻轻敲了敲窗棂。
很快，小莲苍白而紧张的小脸出现在洞口后面。
看到林晚，她眼中瞬间涌上泪水，却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哭出声。
“小莲，别怕，慢慢出来。”
林晚用气声催促，伸出双手。
小莲点点头，依言而行。
她身体娇小，过程比林晚顺利得多。
当她的双脚也踏出窗外，落入林晚怀中时，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剧烈颤抖——是恐惧，也是绝处逢生的激动。
“我们……去哪？”
小莲的声音带着哭腔，紧紧抓住林晚的胳膊。
林晚目光扫过黑暗的院落，最终落向后院那口被传言废弃己久的古井。
那是他采药时偶然发现的，井口被乱石和枯藤半掩，极不起眼。
他曾好奇窥探过，井下似乎并非完全干涸，侧壁还有一个被坍塌石块掩埋大半的凹陷洞口。
那里，是眼下唯一可能藏身，且不被立刻想到的地方。
“跟我来。”
他拉起小莲冰冷的手，借着阴影的掩护，猫着腰，如同两只灵巧的狸猫，悄无声息地向后院摸去。
两人有惊无险地潜到古井边。
林晚迅速扒开枯藤，挪开几块松动的石块，露出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井口。
一股混合着苔藓和陈腐气息的凉风从井下涌出。
“下去，小心点。”
林晚低声道，示意小莲先行。
小莲看着黑黢黢的井口，眼中闪过一丝恐惧，但看到林晚坚定的眼神，她点了点头，鼓起勇气，顺着井壁凹凸不平的石头，小心翼翼地向下爬。
林晚紧随其后。
井壁湿滑，布满青苔，好几次他都险些失手。
向下爬了约三西丈深，果然在侧壁看到了那个被坍塌物堵塞的洞口，仅留下一个狭窄的缝隙。
“这里！”
他招呼小莲。
两人合力，又费力地搬开几块松动的井石，终于将缝隙扩大到一个可以勉强挤进去的入口。
林晚让小莲先进去，自己则最后看了一眼头顶那片被井口框住的、有限的夜空，然后毫不犹豫地钻入了洞口的黑暗之中。
井下空间比想象的狭小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潮湿感，但暂时是安全的。
两人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，大口喘着气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。
小莲终于忍不住，低声啜泣起来。
林晚轻轻拍着她的背，无声地安慰着，自己的心脏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。
然而，就在他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，试图适应这井下黑暗时，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洞穴深处——那里似乎并非完全被堵死，在岩石的缝隙间，隐隐约约，仿佛有一点极其微弱的、非自然的幽光，在缓缓流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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