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室总是带着一股旧书页和樟脑球混合的味道。
林栀把数学课本摊在桌面上时，指腹还残留着从食堂带来的糖醋里脊的甜味——她特意多买了一份，用保温盒装着，放在了江逾的座位旁。
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，江逾却迟到了十五分钟。
他进来时，额前的碎发沾着点汗湿的潮气，白色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，手里还攥着一瓶冒着水珠的橘子汽水。
“抱歉，被老陈抓去训话了。”
他把汽水放在林栀手边，拉开椅子坐下时，带起一阵裹挟着阳光的风，“说我上次月考数学只考了42分，再这样下去就要请家长。”
林栀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——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红痕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刮到的。
她想问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：“先喝口水吧，我带了糖醋里脊，你要不要吃点？”
江逾的眼睛亮了一下，毫不客气地打开保温盒：“可以啊，数学课代表居然还管饭？
这补习待遇也太好了。”
他夹起一块里脊塞进嘴里，鼓着腮帮子含糊地说，“比食堂的好吃多了，你自己做的？”
“嗯，我妈早上做的，我多带了点。”
林栀的耳尖有点发烫，赶紧把数学卷子推过去，“先看这张卷子，你错的都是基础题，比如这道函数定义域，还有向量的坐标运算……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像落在书页上的羽毛。
江逾嘴里嚼着里脊，目光却没在卷子上停留多久，反而落在她握着笔的手上——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着淡淡的粉色，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时，睫毛会轻轻垂下来，遮住眼底的光。
“喂，林栀，”他突然开口，打断了她的讲解，“你为什么非要让我跑1500米啊？
班里那么多人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男生。”
林栀的笔顿在草稿纸上，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。
她其实也说不清楚，或许是那天他在草稿纸上画的小人太可爱，或许是他答应时毫不犹豫的样子，又或许是……她潜意识里，想看到他在跑道上认真的模样。
“因为……”她想了半天，才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，“你体育不是很好吗？
上次体育课测1000米，你跑了第一，还比第二名快了半分钟。”
江逾挑了挑眉，似乎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个：“哦？
你居然看我跑步了？”
林栀的脸瞬间红透了，赶紧低下头，假装整理卷子：“我只是……刚好看到而己。
快做题，别废话。”
江逾低笑了一声，没再逗她，乖乖拿起笔开始做题。
自习室里很安静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，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。
林栀坐在他旁边，时不时侧过头看他的解题步骤，看到他写错时，就用红笔轻轻圈出来，再把正确的思路写在旁边。
夕阳渐渐西沉，把自习室的窗户染成了暖橙色。
江逾终于把卷子做完，伸了个懒腰，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林栀的肩膀。
两人同时僵了一下，又飞快地移开。
“搞定了，你检查一下。”
江逾把卷子推给她，语气里带着点邀功的意味。
林栀拿起卷子，一道一道地检查。
出乎她的意料，大部分题目都做对了，只有两道题因为粗心算错了结果。
她把卷子还给江逾，指了指那两道题：“这里算错了，重新算一遍就好。
其实你很聪明，就是太粗心了。”
江逾接过卷子，看着她用红笔标注的地方，嘴角弯了起来：“那是不是说明，有你这个补习老师，我下次月考肯定能及格？”
“只要你认真学，肯定可以。”
林栀点点头，收拾起课本，“时间不早了，我们该回去了。”
两人一起走出图书馆，晚风带着梧桐叶的气息吹过来，很凉爽。
江逾把外套搭在肩上，手里拿着那瓶没开封的橘子汽水，突然递给林栀：“这个给你，谢你的糖醋里脊，还有……补习。”
林栀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接了过来。
汽水的瓶身很凉，握在手里很舒服。
她抬头看向江逾，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笑意。
“对了，”江逾突然想起什么，“下周六下午有个篮球比赛，我们班对三班，你要不要来看？”
“篮球比赛？”
林栀愣了一下，“我不太懂篮球。”
“没关系，就当来看热闹呗。”
江逾说，“我们班要是赢了，我请你喝汽水。”
林栀看着他眼里的期待，点了点头：“好啊。”
两人沿着梧桐大道慢慢走着，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。
江逾偶尔会说些学校里的趣事，比如哪个老师上课忘带教案，哪个同学考试作弊被抓，林栀就安静地听着，时不时笑出声来。
走到校门口时，江逾突然停下脚步：“林栀，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？”
林栀的心猛地一跳，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汽水：“没有啊，你为什么这么问？”
“感觉你总是很安静，好像有很多话藏在心里。”
江逾看着她，眼神很认真，“就像上次数学课，你明明不会那道题，却还是硬着头皮站起来讲，其实你不用这么勉强自己的。”
林栀的眼眶有点发热。
她从小就是别人口中的“好学生”，父母和老师都对她寄予厚望，她习惯了把自己的脆弱藏起来，习惯了凡事都要做到最好。
可是江逾，却一眼看穿了她的伪装。
“我……”她张了张嘴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江逾见她快要哭了，赶紧摆手：“好了好了，我不问了，你不想说就不说。”
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，递给她，“给你，橘子味的，甜丝丝的，吃了就不难过了。”
林栀接过糖，剥开糖纸放进嘴里。
橘子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，心里的委屈好像也减轻了不少。
她看着江逾，突然笑了：“谢谢你，江逾。”
“谢我什么？”
江逾挠了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，“我也没做什么。”
“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，谢谢你……愿意跑1500米。”
林栀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十足的真诚。
江逾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他看着林栀脸上的笑容，觉得夕阳的光都没有她的眼睛亮。
他想说点什么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，最后只憋出一句：“那……下次补习，你还带糖醋里脊吗？”
林栀被他逗笑了，用力点了点头：“带！
只要你认真做题，我天天给你带。”
“那一言为定！”
江逾伸出手，想要和她击掌。
林栀犹豫了一下，也伸出手，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掌。
他的手心很暖，碰到的瞬间，两人都像被电到一样，飞快地收回了手。
“那我回家了。”
林栀把汽水抱在怀里，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。
“嗯，路上小心！”
江逾站在原地，看着她的背影，首到她消失在街角，才转身离开。
林栀走在回家的路上，嘴里含着橘子糖，手里握着冰凉的汽水，心里却暖暖的。
她想起江逾的笑容，想起他递过来的糖，想起他认真的眼神，突然觉得，这个夏天，好像真的会变得不一样。
她走到家门口，掏出钥匙打开门，客厅里没有人，父母还在上班。
她把书包放在沙发上，打开汽水喝了一口，橘子的甜味和气泡在嘴里炸开，很舒服。
她走到书桌前，翻开笔记本，在上面写下一行字：“今天和江逾一起补习，他说我有秘密，还请我吃了橘子糖。”
写完后，她又觉得有点傻，赶紧用涂改液涂掉，却在纸页上留下了一片浅浅的白色痕迹。
她看着那片痕迹，忍不住笑了起来，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，像是在为这个充满秘密的夏天伴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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