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橙一脚踢开临时医疗帐篷，一缕带着机油味的风钻进诊室，让她怀疑自己是在修车而不是救命。
外头的爆炸声偶尔传来，仿佛提醒所有人：这里不是医院，而是所有问题的集合地。
她没空理会那些声音，正对着一张钢板搭成的诊疗台发愣。
台上躺着安东·沙普洛夫，这位俄罗斯新兵一身迷彩，脸色比外面的天还冷，双手抱胸，一副随时准备用冷笑话抵挡伤痛的样子。
“你确定你是被弹片划伤，而不是被你自己的段子毒死？”
黎橙俯身观察伤口，语气里夹杂着生无可恋的干脆。
安东用中文努力表达，“医生，你这技术看起来和坦克一样坚固。
但是，能不能不要把消毒棉当手雷投掷？
我怕再挨一下会首接变成你下一个病例。”
黎橙翻了个白眼，顺手把棉球丢进垃圾桶。
旁边的老兵正在排队，低头瑟瑟发抖，仿佛黎橙是比战场还危险的存在。
刚包扎完安东，赵铠就拖着一名肩膀擦伤的老兵进来，边走边嘴碎：“黎医生，伤口不止痛，还特别怕你下手。”
“怕？
怕什么？
又不是怕我征兵。”
黎橙挥手示意赵铠放下人，眼神飘过那老兵的绷带，“这包得像糯米鸡，谁包的？”
赵铠耸肩，“军医前辈，我只是战地快递，不负责产品质量。”
黎橙坐下来，掏出剪刀动作如行云流水，却不料一刀下去，竟把老兵的制服袖子彻底剪成了两瓣，露出一截涂满膏药的花袜子。
帐篷里顿时窃笑不断。
“黎军医，这不是医治，这是重塑身份。”
安东用俄式腔调插嘴，“如果他穿这制服去战场，敌人看见首接笑晕。”
老兵怕得不敢吭声，赵铠却支持，“我觉得，笑一笑能活得更久，至少没被敌人打死，被医生吓‘活’也是个技能了。”
尼诺·阿尔瓦雷斯这时举着摄像机探头进来，见状一愣。
他用蹩脚的中文努力迎合气氛，“黎医生，采访一下吧：你觉得，军队最大的问题是医疗设备还是蔬菜供应？”
黎橙没转脸，边消毒边怼回去：“最大问题是我还没下班。
你要不采访一下军官，他们什么都懂，尤其是怎么用权力解释伤口痒不痒。”
尼诺挠头，“那你觉得，权力能医好肉体吗？”
“权力能给你提前转院。”
赵铠抢答，一旁的安东憋着笑。
翟非言恰巧进来，皱着眉扫视一圈，“怎么这里像菜市场？
赵铠，你又在找存在感？”
“报告中队长，是他们在找笑点。”
赵铠一本正经，一秒后嘴角又弯了回去。
翟非言板着脸，“黎橙，流程按新标准走了吗？
药品统计报表呢？
卫生器械登记哪去了？”
黎橙指指桌上乱七八糟的表格，“您是来问表还是问伤？
您要不自己来试一刀？”
翟非言登时语梗，刚想反击，安东又抖了句冷：“中队长，我建议您以后来诊所演讲，医嘱可以包治军心。”
现场静了片刻，随后所有人爆笑，一时间连爆炸都没盖住众人的笑声。
但这场医院的闹剧很快因军医办事失误达到高潮——黎橙正专心给老兵缝针，不料缝线一拉，竟带出一枚迷你指环炸弹。
赵铠条件反射：“医生，你缝出来了明天的早餐惊喜！”
尼诺吓得差点掉了摄像机，“这诊室还能发现战果？”
翟非言脸色微变，赶紧指挥：“别动，所有人撤到门外！”
他亲自过来把指环炸弹小心移开，才算排除危险。
黎橙大脑短路，低头看线，嘴角一下子就挂不住了，“下次我首接申请炸药许可证，能不能把诊所写成防爆区？”
赵铠和安东己笑翻了，老兵更是一边哭一边笑：“医生，能活着出来，是不是都得感恩领导？”
翟非言叹气，“感恩命吧。
黎橙，别再用你那‘先锋’技术搞事情。”
尼诺从门口钻回，“各位，有没有觉得，整个营里，最好笑的不是枪声，而是医疗事故？”
安东举手，“我支持！
如果下次诊所再爆炸，我申请在这里写作我的自传。”
赵铠顺势搭腔，“题目可以叫《军医不是人，是战场翻译机》。”
帐篷里再次哄堂大笑，有种病号与医生联合起来嘲笑世界的荒诞感。
黎橙抬眼看向门外，爆炸远了，空气里却多了一种柏油混合消毒水的奇异和平。
门口的光线映着几张讪笑的脸，似乎连战场都暂时为这里让步。
翟非言整理好袖章，终于破天荒地勾起一抹笑，像是被赖在这爆炸边上的笑声打败。
黎橙将手套丢进垃圾桶，擦了擦额头的汗，对大家说：“今天诊室营业到炸弹不再，你们谁先挂号？”
赵铠、安东、尼诺和老兵同时举手，一瞬间，混乱变成默契，战场的规则又被悄悄调侃了一遍。
而外头爆炸还没停，医疗帐篷里己笑声不止。
总有人在炮火之中，发现乐趣，找到边界之外的自己。
这天夜里，诊所门侧多贴了一张手写海报：本诊所不负责心灵复健，但包疗笑料脱困。
黎橙扯了扯军帽，望着同伴们的身影，心里第一次觉得，这战区，或许比城市要真实得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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